摘要:谷崎润一郎是 文坛著名的“美食家”。细看他的《阴翳礼赞》和《细雪》,处处有对美食的描写。在现实生活中,他还会为了食物而暴跳如雷,也会一边嫌弃沾糖的煎饼,一边像孩子一样一个人偷偷吃完。
谷崎润一郎是 文坛著名的“美食家”。细看他的《阴翳礼赞》和《细雪》,处处有对美食的描写。在现实生活中,他还会为了食物而暴跳如雷,也会一边嫌弃沾糖的煎饼,一边像孩子一样一个人偷偷吃完。
这些可爱的细节,被日本著名影星高峰秀子写进自己的回忆录中。 她自称是个“好吃鬼”, 对工作热情不高,但唯独对“吃”兴致高涨 ,甚至曾经的梦想是 “ 我要每天在家海吃海喝,看我怎么吃成个三百公斤的大胖子”。就算自己已经足够爱“吃”,她还是被 美食在谷崎润一郎生活中占据的重要地位所震惊。 从她的回忆中,我们或许能窥见作家的生活如何作用于他的文字。 下文摘选自《我的渡世日记 》,小标题为编者所拟,经出版社授权推送。01
到三十岁,我要每天海吃海喝,
吃成个三百公斤的大胖子
我是个好吃鬼,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认为吃是为了获取劳动的能量,一年到头吃咖喱饭和拉面都没有关系。我认为:对吃不感兴趣的人,对其他一切事物也会缺乏热情。不过,也有像我这样, 对工作热情不高,但唯独对“吃”非常感兴趣 的人,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我不知道我这个爱吃的毛病是否是与生俱来的,家境贫寒的时候,我整天盼着能美美地饱食一顿。后来,经济条件好了,却依然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在拍电影时,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我一般都是点食堂里的咖喱饭或炒饭,因为可以迅速地扒拉完一碗。去拍外景时,摄制组总是千篇一律地给每人发一份车站盒饭或饭团。 不管爱不爱吃都得吃,否则身体就扛不住, 这饭好比是汽油,只有把它喝下去,发动机才能转动 。我这个职业并不轻松,不能随随便便因为感冒发烧了,就请假。为了让道具师制作的奇怪干瘪的饭菜显现出光泽,往往要喷上雾,演员还得装作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变成饭团的冷饭要装作像刚出锅那样,“呼呼”地边吹热气边吃。可见,我的食欲得不到满足的缘由已经由来已久。 少女时代我就打定了主意:到了三十岁,就辞去演员工作,然后结婚,而且一定要和一个有钱人结婚,我甚至意气用事地想:我要每天在家海吃海喝,看我怎么吃成个三百公斤的大胖子。02
在谷崎润一郎的生活中,
美食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谷崎润一郎所著的《阴翳礼赞》(中央公论社刊)中有这么一段话: 面前的汤碗发出“咝咝”的细小声响,沁入我的耳内。我聆听着这遥远的虫鸣般的声音,暗想着我即将享用的食物的味道,每当这时,我便沉浸于三昧之境。据说茶人在听到水沸声时,就会联想到山上的松风,进入忘我之境,恐怕我也是类似的心情吧。有人说日本料理是供观赏的,不是供享用的,而我却要说,比起观赏来,日本料理更能引起人的冥想。这是黑暗中闪烁的烛光与漆器,合奏而成的无言的音乐所起的作用。 的确如此,当谷崎润一郎遇上了“器、形、色、味”俱全的日本料理时,他的表情便变得如同“对决”“决一胜负”般严肃认真。正因为如此,当遇见令他不满的食物时,他会变得怒不可遏。03
不赏花的话,
今年就是白活的
《细雪》这部小说很多地方描写了吃的内容,除此之外,还展现了一个包含谷崎润一郎个人喜好的审美世界,诸如:赏花、赏月和捉萤火虫等。《细雪》中四姐妹饰演者,
右起:花井兰子、轰夕起子、山根寿子、高峰秀子。
这些就是谷崎家的例行活动,但最让人谷崎润一郎期待的是在京都平安神宫举行的一年一度的红色垂樱展。即便他的家从京都搬到伊豆山后,一到四月份,谷崎润一郎便会迫不及待地去京都赏花。 他有句口头禅:“ 不赏花的话,就感觉今年是白活的。 ” 一年春天,我们夫妇收到了谷崎家的赏花邀请。我心中不解:“谷崎家有樱树吗?”来到他家一看,果真有一棵像是樱树的树。 据说,这是从京都移植过来的一棵红色垂樱樱树,高不到两米,所有的花和花苞加起来,只有十来朵,枝条如同小拇指般粗细,旁边支撑着一根木棒,在它的旁边,铺着一块绯红色的毡垫,上面放着泥金画套盒、酒壶和酒杯,盛大的“赏花宴”已经开始了。 同席的还有安倍能成,他似乎也对这纤细的樱花大吃一惊,一副发呆的表情喝起了酒。虽说不是淡云密布,但天气是阴天,海上刮来的风还是相当冷。不一会儿,喝酒的人的酒劲就上来了。 安倍能成突然改换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喝醉的样子,大声地唱起了他擅长的《铁道之歌》, 汽笛一响,火车驶离新桥,驶近爱宕山,一路旅程,月色相伴。 创作于1958年的这首《铁道之歌》,当时我记得有十节,实际上据说有六十六节。从高轮泉岳寺开始,途经品川、鹤见、横滨、镰仓等各个停靠车站,安倍能成那粗哑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终点站。 红色垂樱、“鲷鱼”和《铁道之歌》,这样的搭配组合真的很奇特。 从火车上远眺逗子,不久便来到横须贺,看啊!我们的军舰停靠在码头,多么壮观! 火车开得并不快,总算到了横须贺,我叹着气看了看谷崎夫妇。谷崎润一郎心情很不错地吃着套盒里的菜肴,松子夫人喝过酒后,脸色微红,一副沉醉的样子。 我心里猛地一怔:他俩想象的世界里,一定是红色垂樱开满枝头,暗香浮动。谷崎润一郎全身心地沉浸在一种心醉神迷当中,与他最爱的女人共处于一片樱花当中。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俩宛如我在印度美术馆看到的美丽“欢喜佛”。04
他永远地闭上了那双鲷鱼般的眼睛
一九六五年七月,谷崎润一郎从汤河原的家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问道: “你知道什么地方的牛排好吃吗?”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谷崎润一郎的声音。 这次电话后不到一个月,七月三十日,我突然收到了他去世的噩耗,立刻赶到了汤河原。最让我为难的是看到松子夫人的脸,她一见到我,便“啪啪”地扇自己的耳光,放声痛哭起来,像一位年幼无知的女孩,又像一位中国哭丧妇,哭得死去活来。 谷崎润一郎在《雪后庵夜话》(中央公论社刊)中曾这样写道: 她经常像个孩子般哭泣,丝毫没有想把自己哭泣的脸隐藏起来。我见惯了那些决不在外人面前哭的强硬派东京女子,这不仅让我吃惊,也让我觉得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让我这个东京人情不自禁地迷恋上了这个柔弱女子…… 并不属于强硬派的我也经不住松子夫人的眼泪,我虽然也懂得:爱得越深,就越痛苦,看到人痛苦地哭泣,我很是心疼。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只能用力地拧了拧她那不堪一击的肩头,希望她因为这痛感能够暂时忘记自己的痛苦。 谷崎润一郎永远闭上了他那双鲷鱼般的眼睛,面带安详的微笑,安卧于万花丛中。 八月三日举行了告别仪式,装有谷崎润一郎骨灰的小小骨灰盒被供奉在高高的祭坛上,我看着骨灰盒,无法相信他已经去世了。 因为,就在这天告别仪式的前一天,即八月二日,原本是我俩约好他请我吃牛排的日子,那么多的吊唁人、松子夫人的眼泪和锦缎包裹的骨灰盒,我身边的一切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仿佛置身于梦境中一般。 多年来,谷崎润一郎一直受到右手顽疾和心脏病的折磨,一九六五年做了一次心脏手术之后,体力恢复得很好,重新发挥出旺盛的食欲,这让松子夫人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谷崎润一郎终于从长期的病痛中解放出来,松子夫人劝他不要多吃,可他偏不听,像个孩子般不停地吃, 最终还是在吃得正兴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对于知道谷崎润一郎是一个美食家的人来说,这或许多少是个安慰。本文摘编自
来源:小镇评论家